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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5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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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59

“現在在清理現場,你不能上去。”高靈知被民警攔在了警戒線外,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。

剛趕到的丁青見到這一幕,拿出名片上前解釋道:“我是校長,她是家委會會長,我們需要了解具體情況,才好安撫學生和家長。”

民警見對方是校長,才同意他們上樓,交代他們不要影響消防員幹活。

消防員正在一間教室、一間教室地檢查有沒有受傷的學生。

學生受驚過度,都不敢開門,消防員無奈只好撬門鎖,把學生全部帶到樓下的帳篷裏,接受體檢。

一樓教室已經被清空,丁青沒看到丁正,著急地上了二樓,恰好兩個消防員把一間教室的學生帶出來,裏面就有灰頭土臉的丁正。

丁正搖了搖頭,“我沒事。”

“下一樓體檢。”丁青交代完,跟著高靈知往上爬。

“你知道是哪兩個……”高靈知略帶猶疑地問,又怕真的聽到答案。

丁青嘆了口氣,踩踏事件別說是他在任期間,哪怕是學校成立以來,也沒有出過這樣的事。他眉頭緊皺,嗓子像是被卡了殼似的,快上到五樓時才說出這麽一句話:

“老付,還有一個是尖子1班的班長,他們壓在最底下,窒息……”

老付是0班班主任,尖子1班班長是個瘦弱的女孩,家裏條件非常不好。

高靈知目眩魂搖,用力地抓住樓梯扶手,才沒有倒下去。

丁青上前扶了一把,又像是安慰,又像是表揚:“好在報警及時,不然還會有更大傷亡,據說是……黎煦陽報的警。”

作為校長,他需要評估整個事故發生的起因、過程和造成的傷害,而高靈知的思緒依舊停留在無辜身亡的一老一小身上。

誰報的警對她沒什麽重要性。

軟著腿走到五樓,他們在活動室裏找到了一大批學生,他們人貼人地站著,連乒乓球臺上都坐滿了人。

“同學們,可以出來了。”丁青招了招手,補充道:“排著隊出來。”

學生們一臉呆滯,都沒動。

高靈知走到門口,柔聲說:“同學們,都結束了,樓下有醫生護士來給你們檢查,有哪裏不舒服的一定要說,好不好?”

聽到這句,第一個人動了,緊接著第二個、第三個……他們排了一列長長的隊伍,一直從活動室往下延伸到了三樓。

丁青粗略地數了數,四十平方的活動室裏居然站了七八十個學生,而0班碩大的教室裏只有十來個學生。

他含著淚表揚道:“同學們,你們很勇敢。這間活動室是整棟樓唯一一間……沒有上鎖的房間。”

黎煦陽和江小暖是最後出來的,見到兩人外觀上沒事,高靈知的心裏長舒了一口氣。

“多少人受傷?”黎煦陽紅著眼問。

顯而易見的是,根本沒有瘋子砍人,是有人故意制造的恐慌。

高靈知猶豫了幾秒,望見江小暖期待的目光,沒忍心說有兩人踩踏身亡,還有一個是他的班主任。

“不少,救護車來了幾輛。”

江小暖哪怕聽到“不少”兩個字,也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,如果不是黎煦陽護著她,她會怎麽樣?

而那些受傷的同學,到底要不要緊。

這一天全校提前放學,以高靈知為首的家委會成員,也到醫院和各個受傷的學生家裏進行慰問。記者聞風而來,不出意料的是,這件事很快上了各大頭條,丁青對著鏡頭聲明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。

區教育局顯然不這麽想,他們派來了調查員,不光是對踩踏事件,還有針對丁青也發起調查。

丁青表面上坦然接受這個安排,交接完工作,開車載著丁正回家。丁正試圖安慰幾句,丁青反而笑了,“傻的,爸爸不怕調查。”

可是,深夜,丁正還能聽到隔壁房裏傳來的痛哭聲。

丁正回憶白天那可怕的一幕,他被人壓在底下無法呼吸時,隱約聽到前面幾米傳來江小暖的呼叫聲,他驀地有了動力,連滾帶爬地從人堆裏爬了起來,向前方沖去。

可還是被那講黃色笑話的幾個兄弟拉到了二樓的教室,鎖上了門。

許久,他們才明白,根本沒有什麽瘋子在砍人,而是有瘋子,人為地制造了一個照妖鏡罷了。

這個冬夜特別漫長,無論對誰來說。

“目前尚不清楚踩踏原因,警方正在查看學校的監控錄像,騷亂是從哪一個班先開始的……”

羿雙目眥裂,把手機重重往電視上一砸。

可電視機安然無恙,手機卻變得粉碎。

他大步走到次臥,用力推開門,看見睡得正香的小娥,走過去抓著她後頸的領子,像提一只小雞一樣,將小娥重重往上一提。

“你這個魔鬼,你做了什麽?!你為什麽要這樣?!”

小娥睜開惺忪的睡眼,任由對方的手逐漸捏上自己的脖子。

羿從來沒有碰過她,這是第一次。

“一句玩笑話和一個新來的提著刀的園丁,就把一群老師、學生耍得團團轉,我當初還真是沒想到有這種效果呢。”

“你是不是有病?!”

羿猛地把小娥一推,小娥倒在床上,整理自己皺了的睡衣,天真一笑,“這不過是開胃菜噢。”

開胃菜?

這個惡魔還要做什麽?

羿搖著頭,不行,他要想辦法。

把小娥綁起來?有什麽用,綁住一個小娥,會有另外一個小娥。

報警?小娥才十歲,不過是傳播一句“玩笑話”,警察能拿她怎麽辦?

或者說,誰會相信自己?誰會相信一個十歲女孩會故意做出這樣的事?證據呢?

三天後

多媒體教室的心理建設課上,老師陳晨站在講臺上,手裏握著一束黃菊花,垂著頭,和在場所有同學,為逝去的老師同學哀悼。

三分鐘過去,同學們坐了下來。

陳晨打開多媒體電腦,屏幕上很快出現了一輛動漫世界裏的列車,舒心愜意的風景裏,人來人往。

列車停了下來,一個老人牽著一個女孩下了車,他們提著行李箱,望著周圍的海景和人,開懷大笑。

黎煦陽緊繃著臉,一顆眼淚從眼眶流了下來。

班主任走了,0班由次0班班主任堯欣暫時兼任,可再也沒有“老頭樂”了。

“此站就是我們的終點……”一老一小的頭頂出現了一個可愛的氣泡框,上面打著這麽一行字。

原本寂靜的教室裏,有人大哭起來。

“我們無法抗拒的只有愛和死。”

陳晨好聽的聲音在教室裏響起,撫慰著所有學生的神經。

“也許,你們聽過一句話,我們的人生就像是一躺單程列車,有人一定會提前下車。我們當然可以下車告別,可以傷心,可以哭泣。但這樣做之後,我們要收拾心情,重新啟程。要讓下車的親人、朋友知道,我們仍會愛,仍會勇敢地繼續旅程。”

啜泣聲越來越多,陳晨的聲音不禁放大了幾分:“在座的同學們都是即將成年,或是已經成年,那就要承擔起一定的責任,你們需要自己思考究竟要承擔什麽責任。我有一首歌想送給大家,是Gotthard的《Let it rain 》。如歌詞結尾所說,因為我知道我們會再見,我們終會獲得自由,一直到盡頭……”

聽著這首歌,幾乎所有人都紅了眼眶,但卻備受鼓舞。

“下周就是聖誕節了,同學們,Merry Christmas。”

說完這句,陳晨老師便離開了。

沒有人去提被鎖上的教室門,因為那些鎖門的人已經在心裏給自己做了一次審判。上完這堂心理課,他們放下了心結,也會明白未來該承擔的責任。

食堂裏,四人端著餐盤,走到一張橙色餐桌前坐了下來。

沈默了一會,黎煦陽說:“我的原定計劃是,聖誕前夜是周六,我們不上晚自習,可以去水晶游樂園玩玩,應該會挺熱鬧的。第二天聖誕節,中午放學後直接去我家,晚上建議請假,各位有問題嗎?”

原來黎煦陽早就想好了要怎麽過,江小暖望了一眼旁邊的關曉雪,兩人同時點頭讚同。

馬尚適時笑了笑,“我們確實應該放松一下,最近幾天學校氛圍太草了,搞得我都不想待了。”

“行,那我準備生日蛋糕。”江小暖露出事故之後,第一個調皮的笑,黎煦陽也忍不住跟著一笑。

關曉雪和馬尚對視一眼,默契地決定他們要多買點好吃的。

第三波冷空氣終於在聖誕節這天來臨,前一晚他們還只穿著毛衣,喝著冰飲,在主打聖誕主題的“水晶”樂園玩了個痛快。

第二天的氣溫就直降至3℃,所有人都期待下雪,可浮雲城什麽時候下過雪。

中午放學,他們抱著各自的生日禮物上了關曉雪的新車,還結識了新司機錢哥。錢哥人高馬大的,算是關曉雪的保鏢兼司機。

關曉雪是第一次到黎家,一進門,就像來到了童話小鎮,五彩繽紛的花園種滿了冬季植物,幾米高的聖誕樹就立在大宅的門口,掛滿了彩燈和五顏六色的禮盒。

“哇,上面有禮物。”

“下午拆,拆到的可以帶走。”

這些禮物都是黎煦陽親自挑選和包裝的。

他把三個人請進了客廳。

客廳和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,溫暖、明亮、溫馨,也有很多聖誕裝飾。

江小暖把禮物放在門口的臺子上,因為上面也放著不少禮盒,看樣子上午還有不少人送了禮物過來。

提前回來的歡歡換好了斑點狗居家服,像只小狗一樣跑向他們,歡呼道:“哥哥姐姐們來啦!”

怎麽今天這麽嘴甜,黎煦陽腹誹道。

這個特殊日子,黎遠方和高靈知自然也是在的。

“叔叔阿姨好。”

三人禮貌地同時鞠了一躬,黎煦陽憋著笑,要不要這麽拘謹。

穿著一件灰色襯衣的黎遠方站起身,瞬間把壓迫感傳遞給了三個小的,他們同時往後退了一步。

黎遠方雙手插兜,望向被米色毛衣襯托得雪白的江小暖,嘴角一揚,“歡迎歡迎,餓了吧,先吃飯。”

三個人步伐一致地跟著黎遠方進了餐廳,高靈知和黎煦陽跟在後面。

兩人對視一眼,黎煦陽瞬間明白了老媽在想什麽,一定是在打江小暖的主意。

比如早點把小暖娶回家,早點讓這個家再熱鬧一點。

珍姨把最後一道大瓷盆裝著的甲魚湯端了上來,在圍裙上擦了擦手,指著滿桌豐盛的菜肴,招呼道:“孩子們,開吃啦。”

一行人把整張大理石餐桌都圍滿了,高靈知是最高興的,不禁多喝了幾杯,還讓黎遠方也喝。

黎遠方按住酒杯,低聲說:“我下午有事,要過去一趟。”

“真是掃興。”高靈知的眉眼都帶著笑意,黎遠方不喝,她也不會真的生氣。

珍姨倒是給自己加滿,“既然黎大哥下午有事,那我陪靈知姐喝一杯吧,難得這麽好的日子。”

“好好好,小珍最懂我。”

所有人笑了起來,江小暖很喜歡這樣的家庭氛圍,光是聽這三個大人說話,就覺得有意思極了,唯一不適應的是高靈知的熱情,搞得她總是羞紅了臉。

她明白了,看樣子黎煦陽的“情話”都是遺傳的。

“多吃一點,你好像還沒嘗過甲魚。”黎煦陽擠了擠她的手臂,夾了一塊肥嫩的甲魚腿到她碗裏。

“哈?這個太補了吧,我怕胖。”江小暖沖著碗裏的甲魚腿撒起了嬌,仿佛這樣甲魚腿就會自動跑掉。

關曉雪拍著手起哄:“以形補形!”

“不要以形補形!”江小暖咬著嘴唇,閉著眼嘟囔道:“師父,你夾走,我不吃!”

黎煦陽搖了搖頭,把甲魚腿夾到自己碗裏,“那我以形補形,好了吧。長一雙甲魚腿,嚇你。”

“哈?”江小暖驀地睜開眼,攔著黎煦陽,“不行,不可以嚇我!”

“哈哈哈哈——”高靈知喝得有點多了,靠在黎遠方的肩膀,忽然理解兒子為什麽對江小暖這麽著迷。

為什麽不能?這樣可愛的江小暖,誰不動心呢?

下午,黎遠方出門了,喝了酒的高靈知和珍姨回房午休了。

黎煦陽把歡歡哄回房間午睡後,客廳瞬間安靜了。

他們坐在地毯上拆起了聖誕禮物,至於生日禮物,當然是留著黎煦陽晚上一個人在房間偷偷拆啦。

每個人挑了幾個聖誕樹上夠得著的禮盒。

江小暖穿著一雙紅色馴鹿聖誕襪,盤坐著。

黎煦陽面不改色,心裏卻想……這麽巧。

“哇!口紅!”關曉雪舉著一只黑管,欣喜地喊:“還是最新款!”

她悠悠地望向馬尚,“這要是老馬抽到,那可咋辦。”

“那我送人唄。”馬尚不禁為自己的機智感到自豪,拆掉禮盒的最後一層包裝,“兒童手表?”

“史努比66周歲紀念版,不算貴,但限量2000只,你想買可不一定能搶到的。”關曉雪很喜歡,真的很想占為己有,可做人不能太貪心,有這支口紅也不錯。

江小暖搖了搖手心的白色禮盒,想先猜猜這是什麽。

“都是小禮物,隨便拆。”黎煦陽望著江小暖說,但自己心裏也在猜裏邊到底是哪樣禮物。

江小暖拆開一看,又垂頭望了一眼腳上的襪子:“咦,跟我襪子圖案一樣。”

他們看過去,江小暖手心裏站著一只可愛的紅鼻子馴鹿公仔。

“襪子也是你送的?”馬尚指著黎煦陽問。

“不是,怎麽可能?!”江小暖紅著搶答道,還把腳藏到兩只腿下,襪子這樣的私人物品,當然不可能是其他人送的。

緊接著,他們又拆出了打火機、鋼筆、杯子等等,甚至還有心形巧克力,遺憾的是沒有被江小暖抽中,被馬尚拿到,一口吞了。

拆完禮物,四個人又開始打牌,打到夜色降落。

等天徹底黑了後,黎煦陽把他們帶到了露臺。

這幾個人才知道黎煦陽早就準備好了,一頂星光熠熠的大帳篷,門簾掛在兩邊,裏面放了一套桌椅,甚至最裏邊還有一張折疊床。

“這是什麽?”江小暖走到帳篷邊上,居然站著一只跟她差不多高的彩色馴鹿。

黎煦陽靠近她,解釋道:“這是給聖誕老人拉雪橇的九只馴鹿的第三只,Dancer,舞蹈家。”

“嘖嘖嘖,舞蹈家。”馬尚和關曉雪嫉妒地搖了搖頭。

黎煦陽拿出手機,指著馴鹿,“坐在上面,拍個照。”

江小暖聽話地爬了上去,身體往前一探,趴在鹿角上,望著鏡頭。

黎煦陽望著鏡頭裏的江小暖,終於認定對方給自己的是一種心靈上的吸引,而不光是外表上的驚艷。

“我也要、我也要!”

才拍了幾張,關曉雪擠了過來,馬尚拉著她:“排隊排隊。”

從上次的事故之後,他們現在做什麽都是“排隊排隊!”

簡直是血的教訓。

晚餐吃的是馬尚和關曉雪買的零食,江小暖帶的聖誕風雙層大蛋糕,除了黎遠方,屋子裏所有人都為黎煦陽唱著生日快樂歌。

“恭喜成年咯!”高靈知歡呼著,也同時感慨時間過得真快。珍姨吃著蛋糕,樂道:“可不是,我剛來那會,陽陽跟我一般高。”

其他人坐在大帳篷裏吃著蛋糕,忽然聽到一聲“咦”,同時把臉轉過去。

站在帳篷門簾下的江小暖擡起手,一小顆白色晶體在她的手背逐漸融化。

她欣喜地回頭:“下雪了?”

“哪裏哪裏?”關曉雪放下蛋糕跑過去。

黎煦陽和馬尚對視一眼,落灰的玩意就是造雪機,給人制造浪漫的玩意兒,馬尚也是懷念東北的雪時,就會在家裏用這個東西下雪。

“哇哦,太美了!”

兩個女孩在雪裏轉著圈,頭頂的燈把這一幕照得極其浪漫,黎煦陽和馬尚都看呆了。

吃完蛋糕,雪還在下。

馬尚低聲提醒道:“這玩意頂多還能堅持半個小時,你加油。”

說完這句,就拉著依依不舍的關曉雪告辭回家了。

露臺只剩下黎煦陽和江小暖,江小暖仰著頭,盡管穿上了羽絨服,但整張臉還是被夜風吹得通紅。

“你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嗎?”黎煦陽忽然問。

江小暖側頭看他,清冷的側臉宛如一座蜿蜒綿延的山脈,以前那麽有壓迫感、那麽鋒利的臉,在雪落的這一刻變得柔和起來。

真的太美了~

“什麽?”

黎煦陽閉上了眼睛,用力呼吸冰雪的味道,喉結一上一下地滾動,嘴唇微微張開:“既然窺探到永恒,那便追求永恒吧。”

“追求永恒?”

黎煦陽轉身,忽地把江小暖擁進懷裏,讓對方柔軟冰涼的發絲在自己臉上摩挲,“雪是永恒的,愛也是永恒的。江小暖同學,你願意,和我一起,追求永恒嗎?”

靜默了好長時間,江小暖縮在他的懷裏,貼得更緊了,發出了像是感冒一樣,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:

“怎麽不願意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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